林海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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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秋天的两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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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9 12:4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墟里烟
我曾试图改变一些东西,比如那座钟,它一直走着,一直走着,从不曾为谁停留下来。还有那副画,经过漫长的岁月,它已经开始褪色。其实我记不清它什么时候开始褪色的,有一天我突然看到它苍老的样子,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我突然想到有一天它将不复存在。只有消失才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陷入永劫轮回的感觉。
我看着那座钟的时候,想起小时候爬上高高的钟楼,用一枝树枝卡住它齿轮。那一天,钟一动不动地站在夕阳的余辉里。但是就在第二天,它又开始了跳动。嘀嗒嘀嗒地一丝不苟。而且指针的位置正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我想我是输了。其实我并不是输给了钟,也不是输给了修钟的那个师傅。但是我就是输了,并且完全没有捞回来的可能。
我看着那座钟,年老失修的它依然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脚步。很多时候我听着它的脚步声会感到晕眩。这时候阳光正照在它的身上,它很得意地把阳光四处散射。那是一种挑衅,但是它知道我无法胜过它。永远,永远。我不会有一点胜算。那道阳光穿过城市的烟雾,穿过尘土飞扬的街道,穿过那棵杨树最上端的两片树叶,直截了当地穿透我裸露的心脏。哪怕大扇的落地玻璃依然挡不住它的脚步。挡不住。所以我只想找一个靠着墙角的位子坐着。可是我一直没能找到那个位子。就像我一直没有找到让钟停下来的办法一样。
我又看着那两片树叶。我观察它们很久了。它们是这座城市里剩下的最后两片树叶。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我似乎能看到它们细细的叶脉。粗壮的树干支撑着这两片轻飘飘的树叶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但是它们一直没有落下来。没有。当扫地的人去摇树干时,它们没有和其它叶子一样飘然落下,依然护着自己最后一片领地。我知道在我的心里,这两片树叶已经成了我的图腾。于是有好几次我看到别人摇树干时,我都为它们担心。但是后来我终于明白,无论如何,它们都是要落下来的。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它们的缘份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只有上天知道。我想当其中一片树叶突然飘零时,另一片树叶看着它被别人用扫帚粗暴地扫进垃圾桶里,一定会同样的悲伤。
窗外不时有小孩子跑过。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应该是快乐的。所有的人脸上都该有一成不变的笑容。但是我却感受不到节日的快乐。其实一个心底有阴影的孩子,什么时候真正开心笑过呢?当为一些无法推脱的理由而露出一号笑容二号悲伤时,我的心中正是不可揣测的。这个世界上的人本来就是不自由的,而我们又不愿离开。所以有些事情真的是报应。没有谁比谁得到的多,也没有谁比谁失去的少。
就像那两片树叶,落得迟,却要忍受众人的折磨和秋风的肆虐。

钟仍然嘀嘀嗒嗒地走着。它总是走得比我快,并且常常得意地用藐视的眼光看着我。就当斜阳的最后一道光照在它的身上时,它仍然不忘将它反射过来,毫不客气地刺痛我的胸膛。
两片树叶在秋风中萧瑟。当它们混在一大堆的绿叶中时,我并没有认出它们。那时候它们正和其它树叶一样风华正茂,享受着春风的吹拂夏日的热熏。可是到了秋天,昔日的朋友一个一个地远去。它们只能彼此相依,再无别的办法。相守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在千年万年的时光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在这几十亿分之一中相遇。上天安排的这次约会有它自己的目的。但是作为树叶,是不会知道上天的旨意的。就像两枚棋子,永远也猜不透棋手的心思。它们所能做的,就只是尽量珍惜这个机会。可是相守毕竟不是一片树叶的事。能陪伴彼此到多远,一直没能知道。到不了永远,也无法许下一个诺言。
有时候,想爱情像树叶。有时候,想树叶像爱情。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日子是不是太奢侈?我想至少,我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用一生的时间去面对一个人,会不会厌倦?用一生的时间去爱一个人,是不是有点浪费?
我看着那两片树叶的时候想起我的两个朋友。那时候他们在那个钟楼里许下山盟海誓的诺言。但是一年以后,沧海桑田还没有改变,两个人已经单飞。至于是不是飞向更幸福的地方去了,我无从得知。很多人在生命中淡去以后,只会留下浅浅的印痕,再也没有清晰的容颜。

我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刚被掸去尘土的画纸干净整洁。犹如刚刮完胡须的脸,突然变得消瘦。我看到了彩墨的褪去,那一点一点的失去,就像父母脸上的光华,渐渐被皱纹和色素所覆盖。其实每个人从一生下开始,就向着死亡线奔跑,不过是有些人快些有些人慢些而已。所以听王菲唱《百年孤独》的时候,我的心里会突然很平静。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进屋的时候看见猫蜷缩在小窝里睡觉。就在几个月之前的夏天,它还在水泥地板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现在它也冷了,总是在炉子旁边缩成一团。我想你在怕什么呢?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总有一些人要死去。挟持着枯叶的秋风会在这个时候抽走他们身体中的最后一丝热气。很多人都在埋入黄土的那一瞬间被世人遗忘。其实遗忘只是一个时间先后而已。没有谁可以真正地永垂不朽。当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过去的时候,我们的快乐忧伤就像是风中的一阵轻烟。霎时无影无踪。三年前,当地的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死去了。他的葬礼轰动了整座城市。三年之后,他的坟墓周围却是杂草丛生。

有时候我会连续上网三天三夜。一直面对着闪烁的荧光屏,看着出现的图片消失的文字。我想我是留不下什么东西的。所有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宿命,由上帝用一根细细的丝线拉住。他从不放手,我就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再也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有时候聊天是需要对手的。比如蓝心,她可以陪我聊三天三夜不下线。但是三天三夜之后,她还是要离开。
有一次蓝心问我,你快乐吗?
快乐?我看着荧光屏上闪烁的光标。年少时的梦想像是一面墙。墙上开满绿色的藤蔓,栖息有五彩的蝴蝶,肥皂泡在空中飞舞,在阳光下幻化,地上离离的野花在墙角慢慢颓败,即使是在白天,天上还是有闪烁的星星。但是墙上却有小孩用粉笔写下幼稚的字体。什么是快乐?
而在现实中,那些美丽的灵魂都不存在。只有那句话依稀可见。
我们在尘世中不是都一样的迷惑吗?

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感到一种无法挣脱的压抑,那种压抑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沉沉地压下来,一直压到眼睛里面。它常常让我呼吸困难,心跳加快。我挣扎着从这清醒的噩梦中爬出来,浑身冷汗。却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摆脱它,除了死亡。所以睡觉有时候对我来说是一种劫难。
在那样的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有时候我想,也许要等到明天的天明,就必须穿过这样深厚的黑暗。但是有一天,另一种黑暗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再也不能穿过它。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会听到心脏在黑暗的房间里寂寞地跳动。在它还能跳的时候。
在梦中常常会出现一幅画面。应该是北方的天气。原野上无垠的淡黄色野花,天是阴冷的,干燥的空气中有难以言说的沉郁。但是天地之间没有一个人。有时候我一个人走在这片原野上会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出路。一直走,但是一直找不到。我从来没有到过北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北方。但是这样的梦境到底有什么含意呢?我这样问蓝心。
蓝心说,那也许会是你的归宿。
我看着她打过来的字,笑了出来。
我告诉蓝心,我爱上了一个人。
蓝心问我,你会用一生的时间去面对她,去呵护她吗?
我说,一生的时间也许太短了。
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告诉过蓝心,我最喜欢的是西方的那种婚礼。洁白的婚纱,黑色的燕尾服,闪亮的戒指,白鸟飞过头顶的天空,留下影迹让人追寻。庄严肃穆的教堂里,牧师手里拿着厚厚的圣经。牧师的声音在布满神像的教堂里响起。
你是否愿意嫁给××,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富贵还是贫寒,无论欢喜还是忧伤,无论显赫还是卑微,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与他在一起,陪在他的身边吗?
是。美丽的新娘说,伸出戴着洁白丝线手套的手去牵新郎。
这样的仪式,可以带给人幸福感和安全感。哪怕片刻的满足之后是岁月的变迁以及命运的残酷。
蓝心说,你找得到这样一尘不染的爱情吗?
我看着蓝心打过来的问号,心中有些许惆怅。

天气忽然冷了起来,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看了看窗外。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很多人都在看那座钟。他们说,走快点,走快点。我不敢告诉他们,我希望它停下来。我只是喝了一口开水。那股热流进入了我的身体,让我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有个男人坐着人力三轮车从我的窗前走过。他也是到那座钟下去的。我看到他脚上的鞋。白色的名牌运动鞋,没有一点尘土,比我穿的这条仔裤还干净。我想,这样的鞋一定不能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吧。既然人都被禁锢了,心又怎么能够完成这次旅行呢?我又抬头看了那两片树叶,它们在高高的枝头上已经摇摇欲坠。
一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去飙舞。对方是一个高手,一个人挑我们一个队。那一场飙舞有很多人观看。跳到中途的时候,那个女生走过来说,烟,为什么不跳呢?别忘了,我回去还要报告呢。
我问,报告什么?
她笑,她说,你说呢?
我突然激动了。我说,你去说吧。她会关心吗?她会在意吗?随便怎么样,她都不会有一点改变的。
她看着我笑。她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我觉得我意识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我到底意识到了什么。我转过头去。对方正在甩大风车。疾速地旋转让我能感受到他脚上带出的一阵阵风。周围的人都兴奋到了极点,我却感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冷却。
那场飙舞我们输了。其实本来是平局。但是既然别人一个人挑我们一个队成了平局,那就算是我们输了。看到我们精心打造起来的城堡被人攻得土崩瓦解,朋友们都变得沮丧。可是,当他们再练舞的时候,我却一个人坐在一边,想着那个女生的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已经让我对她所说的那个女孩失去了信心,不再有幻想。其实我越努力接近她,就会离她越远。这样的南辕北辙。这会不会是我的又一次误会呢?我心中的爱情应该是持久的,就像那两片穿越过了整个秋天的树叶,彼此相依,走过沧桑的岁月。而不会有猜疑。
我对蓝心这样说。蓝心说,你是不是在做梦?
我不再说什么了。

光线更暗了。天地之间是浓重的墨色。在路灯照不到的上空,有夜航的飞机悄无声息地滑过。我走了出去。和别人一起走到了钟的下面。夜风总是肆虐,不会给人有一丝喘息。我前面是一个小男孩。牵着他妈妈的手,仰着头看那座钟。
钟响了,周围响起人群的欢呼声。我想我输了。我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厚重深沉的钟声中,我回过头去看那棵杨树上的那两片枯黄的秋叶。它们正在飘零。身体在风中以轻盈的姿态飞舞。再也不能到达树的顶端。
那个小孩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拉了拉他妈妈的手。
妈妈,那个叔叔怎么哭了?
发表于 2007-12-21 19: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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