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穆赫兰道》——现实在梦境的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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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本影评系对该片情节的浅显讨论与分析，故严重泄露剧情。未观看此影片者慎入！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出梦是愿望的满足。梦＝被压抑的欲望＋伪装起来的满足。中国的说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穆赫兰道》在梦境与现实中推进着情节，令人蓦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回头留意那些或明或暗的情节与线索，梦境与现实还是千丝万缕地联系在一起，这或许也是这种类型电影的观影乐趣。
    首先让我们跳过梦境，直接进入现实。黛安与姨父姨母一起生活在加拿大的小镇，自小在姨母的影响和鼓励下，一心向往演艺事业。终于某次小镇上的舞蹈比赛中的一举夺魁，鼓舞着黛安只身前往好莱坞，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终于黛安获得一部非常出色的剧本的试镜机会，但一个叫做卡米拉的女子却获得了这个角色并一举成名。黛安也因此结识了卡米拉并与其成为同性恋人，凭借卡米拉的关照也获得了一些小角色。随着名气飙升，卡米拉试图通过化妆来掩盖与黛安的关系，是为名所累还是对露水姻缘的掩饰，黛安既怀疑又恐惧。终于当卡米拉与青年才俊的导演亚当在片厂调情之时，黛安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与卡米拉大吵一架。晚间卡米拉却派车接黛安赴晚宴，黛安忐忑地到了现场才发现那居然是卡米拉和亚当的订婚宴。万念俱灰的黛安雇了一名杀手，要求他杀死卡米拉。当黛安带着杀手转交给她卡米拉已死的证据回家后，崩溃的感情，恐惧与自责令她开枪自杀。
    现实就是这么简单，甚至有些俗套。下面尝试逐条分析黛安梦境的几个主要场景。先看一下主要人物对照关系，为了对比清楚，现实中用中文名，梦境中用英文名：
    现实    －－》  梦境
    黛安            Betty
    卡米拉          Rita
    亚当            Adam
    亚当母亲        房东Coco
    男演员A        黑帮老大A
    男演员B        黑帮老大B
    男演员C        黑帮打手Cowboy
    女演员D        Camilla
    黛安姨夫母      飞机上的和蔼老夫妻
    女招待贝蒂      女招待Diane
    杀手            杀手
    咖啡厅客人E    吓死的倒霉蛋
    乞丐            死神
    死去的卡米拉    Diane


（一）Rita被两名男子驱车带往郊外的穆赫兰道，正忐忑不安之际，一名男子掏出枪欲杀Rita。突如其来的车祸救了Rita的性命，但她却因此失忆，恍惚地潜入Betty姨母家（Betty姨母是位颇有名的演员）躲藏。
这段是梦境所发生故事的一个引子。梦中的卡米拉被赋予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于Betty（梦中的黛安）才能生存下去弱女子。黛安与卡米拉在梦中地位的互换，应该是平日里黛安欲望的反射。黛安只身闯荡好莱坞却一事无成，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物质（工作）上都倚靠卡米拉，羡慕与嫉妒无时不刺激着黛安的潜意识试图取而代之。Rita险些被杀的场面则是现实中卡米拉派车接黛安赴晚宴那一幕的映射。黛安与卡米拉撕破脸后却受邀赴宴，丝毫没有对卡米拉或许回心转意的欣慰反而是对卡米拉会不会为掩盖丑闻而杀人灭口的猜疑。不知道黛安的梦中让Rita逃过一劫是对杀死卡米拉的于心不忍，还是对现实中卡米拉没有杀自己灭口反引来杀身之祸的自嘲与反讽。

（二）从加拿大到好莱坞投奔姨母创世界的Betty与一对和蔼的老夫妇依依惜别。
Betty在梦中的出场只能用惊艳二字来形容，（这里不得不赞一哈女主角娜奥米·沃茨, 出演《穆赫兰道》时已经33岁了，却仍能非常完美的表现初出茅庐的小镇女孩的风采）。与其说是黛安初到洛山矶的美好回忆，更像是她无数次给自己下地最完美定义：清纯地像朝阳一般光芒四射。同意气风发的Betty道别的老夫妇是现实中黛安的姨夫母，请注意老太太与Betty道别的话语，“希望某一天能在大银幕看到你，要多加小心”。偶敢打赌这番话绝对是当年黛安离开加拿大小镇时姨母对她说的话。分别后老夫妇满脸会心的微笑（多见于送孩子去清华报到的家长的脸上）更是凸现了黛安潜意识中对功成名就的渴望及对现实中自己窘境的愧疚。很遗憾，和蔼而又充满希望的姨父母无法替黛安铺平好莱坞的演艺道路，于是黛安在梦中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有名气有人脉的姨母形象。但在梦中这个姨母被巧妙地安排并不与黛安直接见面，其实黛安意识中的这个“理想姨母”只是被利用的角色，除了为自己安排试镜机会及结识演艺界大腕，梦中Betty与姨母唯一的交流便是Rita的身份，见面又有什么可以说的？

（三）在咖啡厅，一个倒霉蛋向朋友讲述自己的噩梦，为了证明他引朋友去咖啡厅附近去看那个被他形容非常可怕的男人。围墙后闪出一个面部可怖的乞丐，倒霉蛋当即给吓得心脏病发而死。
咖啡厅即是现实中黛安雇杀手的地方，在谈好条件后杀手给了黛安一把蓝色的钥匙，告诉她事成后去咖啡厅附近围墙后找一个乞丐取蓝盒子用钥匙打开，里面有卡米拉已死的证据。因此咖啡厅旁的乞丐就是死亡的使者，在黛安的心中是非常可怕的，于是现实中咖啡厅客人E便客串了一下已凸现乞丐的死亡使者身份。

（四）导演Adam的新片选女主角，被黑帮胁迫要选一个叫Camilla的女子。Adam拒绝并被黑帮追杀，逃回家却发现自己老婆正和清洁工鬼混还被打出家门，逃到小旅馆又发现自己银行账户被清零，山穷水尽的Adam只好找黑帮的打手Cowboy谈判，同意了黑帮的所有条件。
现实中亚当是名青年才俊的导演，为卡米拉的美貌吸引而邀约她出任新片的女主角并与其相爱订婚，这是黛安无法容忍和原谅的，于是梦境中亚当可笑而又倒霉的经历是黛安尽情的报复。
首先，Camilla出演新片不能是Adam自己情愿的选择。现实中亚当在片场的横刀夺爱是黛安心中一道很深的伤痕。所以在梦里，Camilla是黑帮和电影公司强加给Adam的。固执且愚蠢的Adam在拒绝了黑帮的要求后逃回家中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正与清洁工鬼混，这个场景源自订婚晚宴上亚当关于他前妻的玩笑“离婚时我得到了泳池，我妻子得到了泳池清洁工”，懦弱的Adam不敢正面冲突只好拿妻子的珠宝撒气，反倒被一顿臭揍赶出了家门。黛安在梦境中酣畅淋漓地发泄着对亚当的憎恶。
这段梦境中值得一提的是对电影公司老板的刻画：一个坐在轮椅上自我封闭的老古怪。基于现实中黛安的身份，她不可能接触到电影公司的高层，常年郁郁不得志使她的潜意识里认定电影公司的管理层就是这么一群不懂电影不懂艺术只懂得阴谋诡计的怪胎。糟蹋亚当同时，戴安也不忘恶心一把从不肯给她机会的电影公司。

（五）杀死卡米拉的杀手出场，不过他的任务却是另一个痞子。杀手面的无与伦比，杀死痞子后又得不停杀死新的目击者灭口。
这段是整个梦境乃至全片最富喜剧色彩的场景，却表达了黛安深深的恐惧。从咖啡厅与杀手的交谈上来看，黛安根本就不信任这位杀手大哥的水平，即便是杀死了卡米拉，他会做得干净利落么？会不会留下诸多蛛丝马迹甚至最终把嫌疑引向黛安自己？

（六）Betty到姨母家见过房东Coco，并发现了躲藏在那里的Rita。得知了Rita的遭遇后，她决定帮助Rita。
接待Betty的房东Coco在现实中是导演亚当的母亲，在晚宴上对黛安表现出的冷漠与不屑，在梦中被转换成了热忱和一点巴结。在黛安的潜意识里，现实中的自己若是有梦中的地位，即便是亚当目前那种傲慢的人或许也会向自己折腰。
Betty初见Rita毫不惊讶反而将其当作姨母的朋友，即便揭穿了她的身份反而更义无反顾地照顾她，看似不合逻辑，其实是现实中黛安长期在卡米拉的庇佑下生存的一种反抗意识，我的地盘我做主，离开了黛安的理想形象Betty，被置换了身份的卡米拉（Rita）便无依无靠，难以生存。其实整个梦境中黛安一直把自己置于现实中卡米拉的地位，而将卡米拉置于现实中黛安自己的地位。如前所述，长期在卡米拉的庇佑下生存，羡慕与嫉妒无时不刺激着黛安的潜意识试图取而代之。

（七）Betty去试镜，以完美的表现征服了剧组。参与评审的大腕将Betty带到Adam的片场，被黑帮胁迫的Adam不得不选择那个叫Camilla的女演员。但当他与Betty四目相对时两人却被彼此深深吸引，一见钟情。但这时Betty却想起Rita仍在家中等她而匆匆逃离片场。
Betty试镜时的完美表现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这就是现实中卡米拉与黛安竞争的那次试镜中卡米拉胜出的表演，黛安在梦境中与卡米拉互换身份时把卡米拉的表演才华也转嫁到自己身上。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另一种解释即这就使黛安在那次试镜中的表演，只不过没有被接受而已。其实纵观黛安的整个梦境，虽说她与卡米拉身份互换，但基本上限于地位强弱改变而已，梦中的Betty更多的是最理想化的黛安。所以那次试镜失败的耿耿于怀在梦中获得伸张。
片场里Adam不得不选择Camilla是黛安意识里对现实的极大否定。现实中，亚当与卡米拉一见钟情，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在梦中，Adam见到Camilla时也说了同样的话，却是在黑帮的胁迫下的言不由衷。反而当他看到被高度理想化的Betty后出现了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一见钟情。这里黛安对身份互换的游戏玩儿的有点过，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最爱还是卡米拉（Rita），便逃离片场去找Rita。

（八）Betty回家找Rita出去寻找Rita身世的线索，在咖啡厅（乞丐吓死倒霉蛋那间）里看到一个叫Diane的女招待。Rita回忆出她可能叫Diane，两人查到Diane的住处（现实中黛安的住处）才发现Diane是Rita的室友，已经被杀。两人仓皇逃回Betty姨母家，为防止Rita被人认出，Betty帮Rita戴上金色的假发，在相互吸引中两人同床共寝。
现实中，咖啡厅里的女招待名叫贝蒂（Betty），她在心灰意冷的黛安找杀手之际出现。自信，清新的贝蒂与落魄的黛安形成鲜明的对比也给黛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才应该是我啊！于是在梦中黛安的理想形象便以Betty的名字出现。
Betty和Rita到Diane的住处出现的一幕很有意思，门口有名司机接一个金发女郎上车，对照前后剧情，这女郎就是现实中带着金色假发与黛安幽会的卡米拉。那屋里的Diane（从邻居口中的得知）就应该是现实中的黛安了……类似的情节在一些动漫中经常出现：虚拟世界中，主人公的善恶两面性化为两个人（一般是敌人）。黛安的梦中，理想化的自我由Betty来表现，而现实的自我则由死去且开始腐烂的Diane表现，说明黛安是非常蔑视甚至痛恨现实的自我的。但仔细观察Diane的尸体，分明又是现实中卡米拉的形象（黑发），这应该是黛安对卡米拉死状的推测，因而深深地印记在脑海中。
黛安在梦境中杀死了现实的自我，现在只留下理想的自我了。她选择在这个时刻给Rita戴上金色的假发，因为在现实中，只有卡米拉戴上金色假发时（与黛安幽会时），卡米拉才是完完全全属于黛安的。在这个时候黛安的欲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九）噩梦中的Rita说着“寂静”惊醒了Betty，为找线索两人来到了名叫“寂静”的小剧场。剧场在做主题为“你所看到、听到的都是假象，是幻影。”的另类表演。Rita发现了一个蓝盒子。
“寂静”剧场可能是现实中黛安和卡米拉幽会时常去的地方：另类，观众少，便于保密。黛安的欲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后自然地回忆起往昔的美好时光。但演出的主题却深深震撼了黛安的理智：梦境是幻影是假象，迟早你得醒来去面对卡米拉的死亡和杀人嫌疑犯的恐惧。当理智开始介入梦境时，信马由缰的意识被急速的拉回现实，因而Betty开始战栗，而这时Rita也发现了代表卡米拉死亡的蓝盒子，黛安就快要醒来了。

（十）Betty和Rita回家后，Rita打开了蓝盒子，一片黑暗，Betty的姨母、黑帮打手Cowboy以及Diane的尸体相继出现，最终Diane的尸体变成了睡在床上的黛安。黛安醒了。
如现实中一样，蓝盒子里装载的是卡米拉已死的证据，不管那是什么，却是最令黛安恐惧和不敢正视的东西，所以梦境变为一片黑暗。收到如此强烈的刺激，梦境自然无法维持下去，所以可以看出黛安的意识出现了混乱，她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直至惊醒。
梦中Diane的尸体变成现实中睡在床上的黛安，再一次证实了黛安的意识中，企盼死去的是现实中的自我。

以上文字仅代表个人对这部影片的理解。不同的人看《穆赫兰道》会有不同的理解，其实可能都正确，谁规定一个问题只能有一个固定的答案呢？


Quizas 最后编辑于 2005-9-27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