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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狼狗看门四个摄像头“放哨”“钉子户”据守高楼之间
9条大狗气势汹汹地在院子里把守,4个摄像头从不同的角落直视房屋周边动静,房屋里有自备的发电机以及自制的汽油喷火枪……看到这些,人们一定以为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其实,这原本只是安徽省蚌埠市区的一户普通民宅,由于与开发商在拆迁补偿上没有达成协议,为防止被强拆,拆迁户用上了这些超常规的法子,防御强拆。
这户人家的主人叫张安房,他据守这栋房屋已有6年时间,他也因此被称为安徽蚌埠“最牛钉子户”。
拆迁户 “我是被逼成钉子户的”
探访这家“最牛钉子户”并不难。
在周边林立的高楼“包围”之中,这栋有着30多年历史的三层旧式小楼显得尤为乍眼。
一个沾满灰尘的门牌显示张安房的老房坐落于朝阳街8号。
被誉为“珠城”的安徽省蚌埠市,近年来正如火如荼地开展城市建设,朝阳街也在其中。
提起蚌埠市蚌山区的朝阳街,很多当地人都还记得这条街道昔日的喧嚣与辉煌,它曾经记录着这座城市一段繁荣的过去。
不过,如今它已被另一种繁荣所取代,只“留下”张家这栋在拆迁中“劫后余生”的房屋。
记者怀着好奇的心情探访了这个对外来陌生者透着敌意的钉子户。
顺着一条水泥路,远远地就看到这栋“坚守”在一片工地中的房子——红砖墙面上还残留着一块块破损的印迹,在老房子的周围,建筑垃圾随处可见。房顶四周撑着柱子,四面拉起写着粗黑大字维权标语的横幅。
刚靠近房屋,一条硕大的藏獒便凶猛地向记者“示威”。随后,两条狼狗和一些土狗也开始躁动起来。
几分钟后,经张安房确认记者的身份和来意后,在他的呵斥下,这些“猛兽”才平静下来。
张安房告诉记者,之所以这样“装备”自己的房子,完全是为了给强拆者以威慑。
他说,家里养了9条狗,这些狗每个月要花去他将近1000元的生活费。
另外,张安房还花钱在房子的各个出口安装了共计4个摄像头。
同时,在这栋房子里还藏着另外的武器——一根长矛,一个自制的汽油喷火枪,而张安房本人也是“武器加身”,一根可以自由伸缩的钢棍在他的腰间随时“待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张安房说。
周边的群众对于已成繁华闹市“孤岛”的钉子户并不陌生,在长达6年的时间里,群众除了见怪不怪,就是佩服钉子户的忍耐力,而张安房也有了蚌埠“最牛钉子户”这个称谓。
“我为什么要让?是他们把我逼成‘钉子户’的,我一定要讨个说法。”对于外界给自己的这个称谓,张安房表示,自己是在维护合法权益,捍卫活着的尊严。
据张安房说,开发商为了要将自己一家赶走,曾多次断了水、电、气,后来干脆雇用当地的无业人员,砸门、威胁、殴打,甚至扬言要花10万元买自己的头,50万元拿下自己的房子。此后,他只能外出取水,靠买来的发电机发电。
“蚌山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曾多次到我家做工作,还曾威胁过我,我有录像为证。”张安房说道。
房地产公司 “钉子户的要求无法满足”
“张安房的要求那么高,让我们如何能承受?”在蚌埠九通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华美嘉园的售楼处,一说到张安房,售楼处的负责人就摇起了头。
他告诉记者,张安房之所以拒绝拆迁,主要原因就是“拆迁补偿谈不拢”。
据透露,张安房的房子实测面积94平方米,违建15平方米,为了照顾他,当初答应除了按照有关规定补偿其相应房产后,再免费给他租一套房子,供老人有生之年居住。但是,张安房的要求是大家庭中5个男孩子各一套房。
“就是想给,我们也不能给,其他的拆迁户会来闹的。”接受记者采访的房地产公司负责人说,当地政府有关职能部门也多次出面协调,但未能解决问题。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对于张安房的要求,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同样认为无法满足。
在蚌埠市房地产管理局,工作人员向记者提供了一份2007年出具的有关拆迁安置裁决书,其中显示张安房的房屋建筑面积为104.33平方米,同时,为确定有效建筑面积货币补偿款,有关部门委托安徽中信房地产评估有限公司对张安房的房子进行评估认定:有效房产价款为15.6078万元。
“拆迁户到期的要还原入住,而因为他,导致我们的房子迟迟不能交付,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现在还涉及到了违约赔偿金的问题。”九通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这位负责人无奈地说。
据介绍,2003年,该公司获得了包括朝阳街在内的这块土地的开发权,通过揭牌,公司取得了这宗棚户区土地的使用权,也有拆迁的许可证,“一开始,这个小区有443户,440户都比较顺利地搬迁,只留下了3户,而这3户是张安房和他的亲戚。”这位负责人说。
对于张安房所说的开发商雇人报复一说,该负责人予以了否认。
“当然,张安房也可以选择产权调换,拆迁方提供符合国家质量安全标准的、不少于104.33平方米的产权安置房。另外其临时安置补助费、搬迁补助费、附属物补偿费也会按规定给付。”有知情人向记者透露,“钉子户”的要求无法满足,所以导致双方僵持到现在,根本没有协商解决的基础。
博弈背后谁来结束这座“防御工事”
没有谈判的基础,双方的“战场”便转移到了强拆和反强拆上。
张安房为了防止自己的房子被强拆,活生生把自己的三层小楼变成了战场上的“防御工事”:有猎狗巡逻防护,有电子眼监控,用自备发电机发电,每隔一天蹬着三轮车出去取水……完全是“战时”情景。
在采访中,张安房一再向记者强调,2005年,他与开发商因拆迁补偿问题未能谈妥,后来又经过了多次交涉,但始终无果,“开发商为了要将我们一家赶走,后来干脆雇人砸门、威胁、殴打”。
但是,对于张安房所说的这些行为,有关部门予以了否认。
在相关部门出示的一份当地房产局的“裁决书”中,记者看到,其中注明:2010年春节前,蚌山区行政执法局在执行强拆时,挖掘机曾被张安房砸坏。
在长达6年的时间,张安房和他的家人一直居住在这座“戒备森严”的孤岛里,而昔日的邻居们则早已经搬进了拆迁安置的新居。
至今,张安房一家人大部分时间仍像过去的6年中一样,每天听着机器轰鸣声度日,而与拆迁者之间的僵持局面仍没有任何改变。
在这场拆迁拉锯战中,不管是钉子户的无助,还是开发商的无奈,都是一个城市难以隐忍的伤痛。
在采访中,有当地群众对记者说:“我们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其中的是是非非,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政府是管理者,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管理者没有尽责。”
据了解,早在2002年,强拆现象就已很严重,并引起民众的强烈反应。
2004年,我国修改宪法时加强对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的保护性规定,2007年国家出台物权法,当年的重庆“最牛钉子户”吴萍成为一个标志性事件。
2009年岁末,一部取代《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的新法酝酿出台。
尽管一直以来,伴随“拆迁”一词同时出现的,不是“暴力”就是“强制”,但在记者采访张安房拆迁事件的过程中,有关部门实行的人性化拆迁,确实让人欣慰。
查阅相关资料不难发现,近来各地被封为“最牛钉子户”者,和张安房都有着一个共性,有着长时间的“坚守”史——北京“最牛钉子户”在公路上驻扎7年,使得原本8条车道只剩下了2条;四川自贡“钉子户”封堵国企大门3年,省道被迫改线……
纵观这一系列“钉子户”事件,相关部门的退却幕后让人疑惑。
“由于拆迁问题会出现不确定性,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好比‘烫手山芋’,自己要拆没有办法,如果有开发商接过了‘烫手山芋’,地方政府往往会以市场行为为由躲得远远的,拖不起的‘钉子户’会就范,拖住了就成了‘最牛钉子户’。”安徽省社科院研究员胡从发说。
胡从发认为,所谓的“最牛钉子户”在各地的不断出现,折射的是地方政府的执政能力和执政水平。如果业主不同意拆迁,相关部门决不能强拆,更不能暴力拆迁。当然,并不是业主不同意,职能部门就束手无策、放任不管,作为城市的管理者、矛盾纠纷调处的责任者,即便是市场行为,政府也都有引导、处理的职责。
也有法律专家指出,不管是为开发商利益搞暴力拆迁,还是因为无利可图,任由“钉子户”巍然横亘“孤岛”,这些乱作为、不作为的背后,是对公共利益的漠视,是自身职责的迷失。保障民生福祉最大化,提供完善的公共服务,是现代政府的行政旨归。
“安徽‘最牛钉子户’的横空出世,与政府机关是否担当起‘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责任有关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者说,因为政府的权力是为民众所让渡的,权力的宗旨就是为民众提供公共服务。
“我要讨个说法,就是拼到死,我也要享受我自己该有的权利。”现在的张安房仍然守在他的“孤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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