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为何强烈敦促人民币升值

林海缘

12月中旬，美国财政部公布报告显示，中国对美国的证券投资呈下降趋势。在接下来的几周里，美国国内对此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一些专家指出中国将从短期国债转向长期债券的行为显示其对美国经济的发展持乐观态度；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中国将加持美国短期证券，说明中国对美国经济失去了信心。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对于中国的一些动作及其动机我们也很难知晓。
    无论是极为自信还是过于谨慎，事实上，中国拥有20%的由其私人持有的美国公共债务，这些债务既关系美国又关乎中国，可以说是当今关注的焦点。我们希望通过成立专家特别小组，能够获得政治、金融和经济核算方面的决策，当然还包括未来可能存在于美国与中国关系前的风险和机会。
    这个特别小组将由一个双向党派的委员会的12名成员组成，其中6名由参议院和少数党领袖选出，另外6名由议长和众议院少数党领袖选出。委员任期两年。
    国会已经赋予委员会监督和调查中美双边贸易和经济关系对国家安全影响的责任。委员会会履行承诺，组织听证会并进行相关研究。委员会还会前往亚洲进行相关调研，接收来自其他美国政府机构和部门的报告，据此编纂年度报告，为国会立法与政策变更提供建议。
    本次是2010年报告年度第二次听证会，其包括中台关系、中国航天业和绿色产业的发展以及中国在世贸组织中的活动。
    现在请欢迎我们的小组成员专员韦塞尔。
    以下是中国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主题为
                                                       美国国债与中国：意义和影响
第一部分：中国的借贷活动和美国的债务
A.要点
1）中国是世界上拥有官方外汇储备最大的国家——约达2.4万亿美元，2009年增加外汇储备近5000亿美元（其中经常盈余略低于3000亿美元，资本项目顺差约1000亿美元）。这些外汇储备的不断积累主要来源于对外汇市场的不断干预，即人民银行不断买入美元抛售人民币使得人民币异常贬值。
2）中国同时也是美国国债的第二大持有者。截止2009年12月，其共持有7554亿美国国债，仅次于日本（拥有7688亿美元）。
3）美国财政部极可能低估了中国持有美国债券的数量，因为中国可能通过在其他国家建立其他账户来购买国债。
4）举例来说，尽管英国去年的经常账户面临大额赤字，2009年英国持有的美国国债仍从1309亿美元增加到3000亿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增加值便源于中国通过在伦敦的账户从离岸市场买入美国国债。当然，中国还有可能通过其它方式来购买美国国债。
5)中国被大多数观察家推定持有大量美国国债，这是有现实意义的，因为其他潜在的储备货币（欧元，日元和英镑）都有严重的问题。据美国官方数据统计，中国在2009年5月的美国国债持有量达到顶峰8015亿美元，在剩余的月份，其一共减持约500亿美元。这种由于中国12月外汇储备缓慢增长以及其外汇储备多样化的进行而造成持有美国国债量缓慢下降的说法并非完全不可信，但是并没有迹象表明中国试图大规模减持美国国债。
6）虽然通过公开信息无法知道中国对美国国债持有量的确切数额，估计其应将近1万亿美元——将近整个外国官方持有额（2.47万亿美元）的一半，将近整个国债发行额的1/7（截止2009年共发行美国国债7.27万亿美元，其中3.614万亿美元由外国政府和个人持有）。
7）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持有庞大的美元资产可以使其能够在经济上、政治上与美国相抗衡，尤其是，中国的外汇储备可以防止美国对其人民币升值施压。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也是一种误读。
8）中国停止对外汇市场的干预符合美国利益，也有利于全球经济的繁荣。这种干预也是中国作为IMF成员对其国际承诺的违背，并导致了不公平贸易的产生。
9）如果中国能够停止操控外汇市场，那么人民币将会升值大约20%到40%。中国对美元资产的增持也会止步（当然也包括其他外国资产）。
10）因此最有效的措施在于通过美元贬值来对抗人民币，包括那些与人民币挂钩的其它货币。在贸易的基础上，美元的实际价值也会下降。
11）美元贬值有利于扩大出口并抑制进口，加快复苏进程，创造就业机会以及调整美国经济。即使进行一次大幅度的调整——例如实际汇率贬值20%，（虽然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也不会对通货膨胀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也不会使得联储提高利率。许多人害怕美国会出现像20世纪70年代那种硬着陆的状况，但事实上，如今的低通胀预期与比较大的产出缺口都使得这种状况发生的可能性大大下降。（从最近衡量的10%的失业率和至少达15%的实际失业率即可看出）
12）由于联储现今目标是将利率保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因此，美国的利率水平短期将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变化。
13）事实上，美国当前的较低的并且稳定的通胀预期为利用当前货币政策来迫使人民币升值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14）另外一种情况：如果迫使中国升值，其会通过减持美国国债来威胁美国。但是如果中国继续干预外汇市场，将会积累更多的外国资产，那么中国当局会买些什么呢？
a.如果其继而转持由美国机构发行的以美元计价的资产，这将会拉低这些资产相对于国债的利差，从而直接帮助美国的私人借款者，最终促进美国经济增长。
b.如果其直接购买由非美国机构发行的以美元计价的资产，依然能够帮助美国的借贷者，因为有一个美元资产的全球性市场的存在，而且并没有太多信用等级较高的资产供其购买。
c.还有一种情况（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即如果其购买的是美国股票，这将有助于股市的发展，改善家庭收支表，以及有利于公司的融资（同时也有利于改变美国经济的融资结构使其从债券融资转向股权融资）
d.如果其购买非美元资产，鉴于目前联储要将利率保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其将会使得美元贬值，从而促使美国经济的繁荣。这一举措将会招致欧元区与日本的抗议，但这种货币价值的变化将仅仅是中国的责任而与美国毫无关系。
15）如果中国完全停止购买外国资产，便等同于停止对外汇市场的干预，这也正中我们下怀。
16）此外，中国还会有其他潜在损失。对于中国来说，如果其出售美国国债或者以其他方式搅动市场，都会招致负面的评论。不仅如此，美元资产的贬值将会直接导致中国所持外国资产的缩水。从目前情况来看，根本找不出对美国任何有害的一面。
17）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推动人民币升值。
a.一种方法是由前财政部部长保尔森倡导的多边会谈，但其从2002年开始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因此这并不是一个可行的方式。
b.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经表现出了其对中国政府的无能为力。其大力鼓吹的“监督决策”（Surveillance Decision）是一个失败，所谓的“共同监督”（multilateral surveillance）也只是一张纸老虎。
c.中国显然是汇率操纵国，美国财政部应当在其下下次交给国会的报告中标明这点。至于中国威胁抛售美国国债来应对美国所采取的措施，正如上文中提到的，其最坏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如果其真的采取这种行动，将会帮助美元的贬值。
18）当然，对于推动人民币升值不能只说不做或者仅仅在报告中标明这点。双边制裁容易导致局势失控，显然不是个好主意。鉴于IMF多边机制的失败，美国应该将这个问题搬到G20峰会中，推动解决中国汇率问题。
19）最合理的建议便是扩大世贸组织的权力（并且不让IMF涉足其中），由其来处理汇率操纵问题，如同其调查不公平贸易一样。虽然完全实施起来还会需要一段时间，但切实的朝这个方向走下去将会改变中国当局现有的想法。


B.广泛的经济前景
1）在中国威胁论被急剧夸大之时，没有什么理由对美国短期的经济前景保持乐观。
2）有迹象表明，最近几个月，美国经济开始复苏，虽然其速度要比先前所估计的要慢，上个季度的增长仍然令人惊讶。就此，2010年会有一个更好的经济发展前景。根据IMF去年的同期数据，我们估计全球经济增长率将超过4%，而美国经济增长率将会在3%至4%之间。
3）但是这些数据掩盖了经济中令人担忧的一面。主权债务危机正潜伏于欧元区，虽然目前主要集中于一些小国，但是却有可能蔓延至英国。金融市场的混乱不仅会阻碍欧洲经济的发展——我们估计其经济增长率相比第四季度同期会下降到0.5%，同时还会导致欧元的疲软并拖累整个全球经济的发展。
4）欧洲也在着手解决希腊的债务危机以阻止其进一步扩散所带来的风险，但是这些补救措施所带来的效用太小而且太迟，加之IMF近期也很难发挥作用，内部财政缺失与外部支撑的缺乏使得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希腊以及西班牙都面临严重的债务危机压力。
5）金融市场参与者通过信用违约互换市场买卖主权保险（insurance for sovereign）和银行债务。自次贷危机以来，信用违约互换市场的不透明性并没有得到解决。随着政府信誉度一步步丧失，将很难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雷曼破产之后，由于担心保险公司破产并因此牵连相关银行，广义上的交易对手风险再次浮出水面。
6）G7集团与20国集团察觉风险的速度过慢。如果现在危机再次到来，各国政府将更难作出有效的反应，因为其几乎已经采取了所有的财政刺激手段。
7）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预期投资者会纷纷将注意力转向最安全的金融资产——“现金”，即短期美国国债，这倒不是说美国会有什么可信的中期财政预算，但另外一些国家显然相比之下也好不到哪去。这方面脆弱性的主要取决于我们能否在10到20年解决财政问题，而与中国无关。
8）净出口在过去的一年中呈现出相对强劲的趋势，但这可能不会在2010年继续保持下去。
9）除了新一轮的全球性危机外，美国消费者也被众多问题所困扰，如过重的债务负担，较低的家庭收入，疲软的房地产市场以及资产价格的波动。相较于2009年，储蓄率将有所下降，但是仍会保持高位。，住宅投资很难在2010年恢复，商业投资的过于匮乏也难以推动经济的复苏。
10）基于同期季度数据的比较，美国的经济增长率将会快于2%（IMF估计的是2.6%）。这种情况可能在今年下半年会发生较大的改变，但不会是一个完全的产出下降。如果没有一个可定的中期财政预算，财政政策的影响将会在今年年中消退。
11）从今年春季开始，美联储将会逐步减少其对抵押贷款的支持力度。其确切的影响难以衡量，但其无助于阻止第二季度经济放缓的脚步。
12）除了上面这些问题，还有对于美国银行资本层面的担忧。“大而不倒”使得美国政府为其提供了间接的帮助，而2009年的经济压力又稀释了其资本金，如果经济二次触底，银行将需要更多的资金注入。
13）资本不足的银行往往惜贷，即便对信誉度较好的潜在借款人也是如此。2010年，这种情况将会越来越普遍。
14）新兴市场也会在今年下半年呈现出经济放缓的态势。我们曾就新兴市场的经济能否脱离发达国家而增长这个问题进行过两次评估（一次是2008年年初，一次是2008年年末），调查结果显示，新兴市场，尤其是那些出口导向型的新兴市场，依赖于较富裕国家的经济运行。
15）IMF估计2010第四季度全球经济将增长3.9%，即与去年同期的预计一致。我们则预计增长率能达到将近3%的水平。
16）长期看来，在新兴市场的带动下，全球经济会经历一个繁荣的时期。但是，现有的全球金融结构也带来了较大的系统性风险。

          （本文由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提供，翻译：乔吉娜、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