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iga：俄罗斯软件业面面观

曾经西湖

编者按：《程序员》创刊伊始，曾开设“走向海外”专栏，报道国外软件业发展现状及不同特色，文章广受好评。九年之后，这些国家的软件业发展如何？带着疑问，本刊邀请俄罗斯软件外包领域知名专家、Auriga公司总经理Andrei Pronin先生撰文，为我们揭开当今俄罗斯软件业的真实面纱。

文/Andrei Pronin  译/卢鸫翔

对于我这个已经在软件业浸淫十数年，并且掌管着俄罗斯最知名软件研发外包公司之一的人来说，俄罗斯软件行业的方方面面，成败得失，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明显和自然。然而，当我得到机会，能够与《程序员》杂志的读者朋友们分享个中滋味时，却意识到这绝非易事。在本文中，我将竭尽所能阐述一些基本问题，包括何为俄罗斯软件业，它如何开端，有着怎样的内部结构，与世界其他地区有何不同，在全球软件开发的进程中又是处在什么样的地位。

开辟鸿蒙：从高等科研院所起步

第一手落子，往往便决定了一盘对弈将如何开局。俄罗斯软件的传统很早（远在苏联时期）便伴随着科学密集型任务一同起步。苏联的第一个计算中心1955年在俄罗斯最大的高等学府（国立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大学）建立，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全俄领先的计算研究机构。最初的软件系统是针对诸如气象学、无人和载人航天计划、空气动力学、电动力学、结构分析、数理经济学等领域开发的。在数值分析和规划理论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突破。此后，特别的“科学城”在全俄不同地区建立起来（例如莫斯科附近的泽廖诺格勒，或者新西伯利亚附近的“学术城”阿卡杰姆戈罗多克）；还有精心筹划的科技学校，它们成为了当时最先进技术与思想的前哨站。

图1 世界数学界的最高境界——莫斯科大学

当苏联不复存在，IT 舞台的领导角色便由第一批出现的商业软件公司所继承。然而，这些公司通常都具有科学领域的渊源。一个很好的直接继承例子就是我所管理的公司——Auriga，它是第一家为来自美国和西欧客户提供软件研发服务的私营企业。1990年Alexis Sukharev 创办了这家公司，他是国立莫斯科大学教授，这所俄罗斯著名学府的许多毕业生也汇集于此，为客户开发新的软件产品。正是由于对俄罗斯IT服务产业发展的贡献，Sukharev 博士被《纽约时报》称为“俄罗斯外包教父”。

再晚一些（20 世纪90 年代初），当多种新兴产品出现，多家年轻的IT服务企业成立后， 俄罗斯IT 和软件产业便走上了集约型发展的道路。许多在那个时期创办的企业，现在已为广大计算机软件用户所熟知。仅举几例，如ABBYY、卡巴斯基实验室、Paragon Software都是90年代初期创立的俄罗斯品牌。

俄罗斯软件业的第二部分（软件服务）有它自身的特点，与这一领域其他典型，诸如印度、中国在许多方面有所不同。首先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起源不同，当前提供IT软件相关服务的俄罗斯公司，主要被分为两个大类。

第一类由一批系统集成商组成。最初，它们都是专注于国内市场的IT硬件经销商，经过多年经营，直到建立起稳定的硬件销售渠道后，它们逐渐开始提供IT服务，并为其客户提供某方面的软件开发。即使经历了21世纪研发外包浪潮的洗礼，这些IT企业也只是依靠其子公司（通常以不同的品牌运作，与其母公司并不关联）拓展业务，而其自身仍着眼于系统集成、咨询和硬件销售。

第二类企业， 它们一开始就将业务方向瞄准在为其西方客户提供软件开发服务上。这部分公司还包括了一些20 世纪90 年代的“老前辈”， 诸如Auriga、EPAM Systems、Mera Networks、Reksoft、Starsoft、Development Labs（目前已被Exigen Services并购）、VDI（目前已被EPAM并购）等。这些企业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美国、西欧、德国（包括德语国家）以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不足为奇， 到20 世纪90 年代末， 这些处于领导地位的企业， 便在迅速成熟的软件社区中发展成为行业协会的中坚力量。其中一个例子就是RUSSOFT 协会，它由处于软件开发领域主导地位的多家公司组成，成员来自俄罗斯和前苏联的一些共和国。该协会最初称为“Fort-Ross”财团，在1999 年9 月9 日成立，地点位于圣彼得堡，在同国家软件发展协会（NSDA）合并后，2004 年9 月更名为RUSSOFT。目前，该协会由80 多家公司组成，拥有超过7000 名高素质的软件工程师，代表着俄罗斯IT 外包产业的形象。

长风破浪：高速发展的软件产业

俄罗斯软件产业是随着国家整体经济一同前进的。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前，俄罗斯保持了连续9年的经济增长，年均GDP增幅为7%，2007 年达到了7.7%。同期IT产业的增幅远远高出全国平均水平20%，达到27%，2007年软件产业增幅更是高达63%。就在软件产业变得日渐重要时，却在2008年遭遇到了金融风暴的严重冲击。然而，这不过是征途中的短暂停歇，软件业仍将朝着成为俄罗斯最重要经济产业之一的目标向前迈进。

目前，俄罗斯政府高度重视促进产业多样化，发展有竞争力的非资源产业，以及培育知识型或者“创新型”经济。为配合这一理念，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和政策，期望能够提升高科技产业的竞争力，刺激创新型经济的发展。这一系列措施主要依靠政府有选择地进行干预，促进特定产业和区域经济的发展，包括设立经济特区、建立科技园区、国家风险基金、国家开发银行、税收优惠、培训计划、鼓励出口以及政府直接参与某些经济领域。

俄罗斯前总统普京和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都将建立新的知识型经济体系放在了首要位置。得益于超过6000亿美元的国家财政支持，许多新项目在近些年得以上马。普京总统2005年倡议的高科技园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Federal Task Force项目于2006年确立，2007年开始兴建，并将在2010年竣工。11亿美元政府投资和估计超过70亿美元的私人投资将用于该项目的建设。每个高科技园区占地40至100公顷，包含10万至20万平方米办公楼， 以及25 万至35万平方米的住宅、生产设施、社会基础设施、教育或研发中心。对将俄罗斯打造成为高端知识型项目的外包国来说，这些项目的成功，是最有力的推进手段。

俄罗斯成为IT 强国的主要障碍，在于对IT 行业缺乏相关的税收鼓励政策。虽然有过不少引入新法规的尝试，但事实证明其中大部分收效甚微，有的存在缺陷，或者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主要问题是所谓的统一社会税（Unified Social Tax，这一税种依据员工薪资水平向雇主征收一定比例的税款），IT行业与石油行业的税率相当。然而在石油行业中，员工工资只占生产成本的一小部分，在IT行业，这个比例则超过50%。鉴于近期通过国家杜马初审的新法案，能够为软件公司带来额外优惠，我们预计这一情况将在2010年有所改观。

三足鼎立：服务、产品出口与外包

在俄罗斯软件产业结构中，服务和产品出口扮演着重要角色。由于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几乎都致力于软件研发外包，下文中，我将对其予以更多关注。

从2002年到现在，俄罗斯软件产品出口额增长了将近10倍，2008年达到26.5 亿美元，约占俄罗斯IT产业出口总额的50%。不幸的是，由于全球金融危机，2008年软件出口增幅仅为21％，相之下，2002 年至2007年的复合年增长率则超过44%。尽管如此，整个行业仍在继续前行，即使在艰难的2009年仍将有所发展，预计到2010 年，增长速度将恢复到金融危机之前的水平。

图2 2002-2009年软件和服务出口，以百万美元（MUSD）计算

当然，距离成为全球软件市场的领导者，俄罗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2009 年全球软件市场总额预计约为2226 亿美元（Gartner 数据）至3880亿美元（Forrester Research数据）。即使包含国内和出口市场，俄罗斯所占份额也仅为1.5%"2.5%。假如依照软件开发企业的实力以及软件开发人员的专业水平，俄罗斯本应占领更多的国际市场。为了洞悉制约俄罗斯软件产业获得更大市场份额的细节，让我们一同探索软件出口中更深层次的结构。

图3 软件出口份额

俄罗斯软件出口基于三大支柱。其中最小的（ 约占软件出口总量的15%）是跨国公司研发中心和科学研究机构。目前已有十多家大型跨国公司在俄罗斯设立了自己的软件研发中心。其中包括阿尔卡特、Borland、克莱斯勒、戴尔、爱立信、Google、惠普、华为、英特尔、LG Softlab、摩托罗拉、三星、西门子、Sun Microsystems、Teleca、T-Systems 公司等等。“ 俄罗斯联邦提供了良好的经济环境，训练有素的技术人员以及出色的教育机构。”——IBM全球开发副总裁Rod Adkins 如是说。惠普公司执行副总裁，CSO兼CTO Shane Robison也有相同的观点：“俄罗斯飞快的发展速度，深厚的技术底蕴，使其成为惠普公司拓展全球研发能力的绝佳据点。”

最近多份调查显示，尽管受到全球经济问题影响，俄罗斯IT业的投资前景仍然被普遍看好。根据各大报章和期刊，半数以上的世界大型公司都与俄罗斯存在软件外包业务联系。最近9个月中，微软、思科（与UFG联盟）、Sun Microsystems 和其他一些公司已经相继宣布了在俄投资软件开发产业的计划。拟议的投资金额从1000万美元到3亿美元不等。

产品供应商是俄罗斯软件出口的第二大支柱，占出口总额的30%。其中一些产品颇具实力，包括Parallels的虚拟软件，ABBYY 的电子词典和文字识别产品， 卡巴斯基实验室的反病毒产品，Speech TechnologyCenter的语音识别软件，Transas 的船舶控制及导航系统等。即使从这其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俄罗斯的软件产品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举世公认，这些领域通常都需要具有数学、自然科学以及算法优化方面的相关背景。

软件服务提供商对俄罗斯的软件出口贡献超过50%，是其最大支柱。它们在全球市场上也相当成功，从英特尔俄罗斯区总裁Steve Chase的话语中，我们就能看到这些成功背后的缩影“如果您有棘手的任务，请交给美国人；如果您有困难的任务，请交给印度人；如果您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请交给俄国人吧。”纵观俄罗斯整个软件业历史，复杂计算和科学密集型软件已经成为传统优势项目，作为这一趋势的延续，高科技客户（需要为尖端技术提供相应的软件产品），便成为许多服务提供商的最爱和工作战略重点。

钟灵毓秀：优秀而创新的人才资源

早在2003年，Aberdeen Group就研究发现，俄罗斯IT服务提供商的客户中，67%与其同处于IT产业，其中41%为独立软件开发商。根据此项研究，俄罗斯的“工程师和软件开发人员最常参与的活动包括：核心应用程序开发项目、项目规划、需求收集与分析和规范设计。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活动通常与软件离岸外包无关”。用一句话来说，如果您拥有一种高科技产品，并考虑将一些开发任务外包，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交给俄罗斯。

为了理解这一现象，人们应该谨记，俄罗斯的科技潜能深深根植于其世界级的研发传统，此外，还拥有一大批科学家、数学家和其他IT专家作为后盾。对于从事复杂的研发项目，这些人具有“遗传”般的记忆力，此外，他们还从苏联时代的教育体系中继承了非凡的工程技术创新能力。俄罗斯的竞争优势在于其高品质的教育和训练，使学生专注于深层次的基础知识。一旦情况需要，IT毕业生便能够快速地学习新技术，适应技术变革，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当前的热门技能。

为了在产品研发能力方面取得领先地位，发展高水平教育，目前已经成为俄罗斯的首要任务之一。全世界科技专家得出结论“尽管俄罗斯有着高水准的科学教育”，仍然有必要“在某些时候像传统教育方式那样，把尖端技术与理论知识结合起来”。教育是经济发展和社会繁荣的基础，提高俄罗斯的IT教育质量，与国际接轨，改善教学，像装备俄军那样以科技装备教育，这些工作任重而道远。

尽管困难重重，俄罗斯仍然是一流工程专家和技术能手的摇篮，它所培育的人才有能力并且乐于面对各种复杂难题。这一结论从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ACM-ICPC）的结果中得到了印证，ACM-ICPC是国际顶尖大学团队间的程序设计竞赛，俄罗斯也曾自豪地合作主办过该项赛事。

2009 年再次成为俄罗斯大学生丰收的一年，圣彼得堡精密机械和光学大学成功卫冕，并获得了该校的第三个世界冠军头衔。在这项赛事中，俄罗斯选手总共获得4枚金牌及1枚银牌。

今年的比赛结果也延续了以往多年中俄罗斯院校的获奖趋势。例如，在2008年，俄罗斯团队将决赛12枚奖牌中的5 枚（2 金、1 银、2 铜） 收入囊中，2007 年获得4 枚奖牌。从2000年至2007年，俄罗斯总共获得了4 次世界冠军。在过去3年的奖牌榜中，我们能够发现8支来自俄罗斯不同地区的团队，分别是莫斯科、圣彼得堡、萨拉托夫、伊热夫斯克、彼得罗扎沃茨克、阿尔泰和新西伯利亚。

我很高兴看到中俄两国在这方面携手并进。该项赛事的桂冠多为俄中两国选手所包揽，与中国选手间的竞争也在逐年加剧。

在其他全球性程序设计竞赛中，俄罗斯程序员也多有斩获。值得注意的是创新杯（Imagine Cup，由微软主办），这项竞赛鼓励青年人发挥他们的想象力、热情和创造力，为技术带来革新，让世界从此变得不同。2009年，俄罗斯团队在竞争最为激烈的项目——软件设计中取得第二名；2008年，俄罗斯团队获得了杰出工程成就奖，并在Project Hoshimi竞赛中拔得头筹。过去几年中，多支俄罗斯团队在创新杯软件设计邀请赛中问鼎。俄罗斯程序员取得高排名的另一个例子，是在Google编程挑战赛（Code Jam）上取得冠军和季军，这项竞赛中，学生和专业程序员要在规定时间内解答复杂的算法难题。

优秀学生渊源不断，使俄罗斯劳动力市场拥有巨大潜力。根据Frost